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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意深刻都市言情小說 催妝 線上看-第三十四章 折騰(二更)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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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画虽然累了,但是多日不见宴轻,如今窝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的人,却一点儿不想睡,不想耗费这个晚上的好时光。
但她清楚,想让宴轻与她做点儿什么,以他的脾气,怕是不行,但是跟他说说话,应该还是行的。
于是,她满足地喟叹,“哥哥,我这些天好想你的。”
宴轻心里啧了一声,“没看出来。”
凌画蹭蹭他脖颈,“真的,我真的好想你的,若是你不回来,我打算去江南漕运时路过青山庄,会在青山庄停歇两日。”
前半句话有些虚的成分,后半句话却是一点儿都不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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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她有多想宴轻,倒不至于,毕竟,也没分开多少天,十日而已,每日想那么一小下,但事情忙起来,便也顾不上了,但宴轻今天明显跟她有气,她把每天想那么一点儿多加些分量,稍微夸张了一下,哄哄他,虽然本来没多想,但听说他回来,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发现,那么多天的一点点积累起来,还真是要溢出来的那种感觉,就是想极了他。
宴轻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伸手将她往外推了推,“睡吧,你不累吗?”
凌画不高兴被他推开,坐起身,瞪着他,“你推开我做什么?不是你不让我走的吗?”
宴轻心累,“你太热了。”
凌画怀疑地摸摸自己,“我今天没发热。”
“那就是我太热了。”宴轻觉得,若真这么抱她一晚上,他都不用睡了。
凌画伸手去摸他额头,戮破她,“你也不热。”
宴轻给出理由,“抱着你热。”
凌画指出,“我发热时,你也抱着我了,那时候我的确是热,但你都没嫌弃我,也一样抱着我睡觉。”
宴轻郁郁地说出真心话,“那时候你是生病,我忍着你了。”
“如今我不生病了,你便不忍着了吗?”凌画故意要下床,“我就喜欢你抱着我睡,你若是把我推开,不能抱着我睡,我还在这里跟你一起睡什么?不如让我回去,我海棠苑也有床,又不缺你这半张床。”
宴轻一把拽住她,咬牙,“只今天一晚。”
他豁出去忍忍了。
凌画目的达到,收起得寸进尺,立马躺下,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抱住他,很痛快地答应,语气高高兴兴,带着甜甜的笑意,“行,一晚就一晚。”
宴轻什么也不想跟她说了,“睡觉。”
她若是再不睡,他真不敢保证,让她冒着外面的风雪自己回海棠苑得了。
凌画小声说,“我想跟你说说话,我们都十天没见了。”
宴轻按住她脑袋,声音发了狠,“我不想跟你说话,睡觉,你若是不睡,我不拦你了,自己回你的海棠苑睡你的床去。”
凌画闭了嘴。
好吧,海棠苑不缺床,但是没有暖暖的大抱枕,她才不要。
凌画深谙运兵之道,进退有度,见宴轻真快被她惹急了,她反而乖巧了,将脑袋缩在他臂弯处,闭上了眼睛,“哥哥晚安。”
宴轻不想搭理她。
凌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本来想强撑着感受一会儿这个温暖的怀抱,但也许是因为这个怀抱太熟悉太温暖太安心,让她太舒服,所以,没撑多大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
很快,便睡的沉了。
宴轻听到她呼吸均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片刻后,独属于凌画身上的女儿家的幽香,无孔不入十分霸道地钻入他口鼻,他扭开脸,但身边紧挨着他躺在她怀里的这具软软的身子,让他想睡怎么也睡不着,十分干扰他。
他刚放松下的身子又渐渐地僵硬起来。
他后知后觉又没好气地觉得自己废物。
片刻后,他实在受不了,还是伸手,这一回没敢用力,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地将她往里侧空隙挪了挪,挪开后,他长舒一口气。
但他将凌画挪的不够远,所以,重新躺下后,还是觉得她一样干扰他,她的呼吸和身上的幽香同样无孔不入。
于是,他又坐起身,将她干脆直接挪到了最里面最靠墙根的位置,想起她怕冷,将被子叠了两层,直接给她盖在了身上,裹了个严实。
凌画大约实在是累了困了睡的沉了,所以,哪怕她挪了两次,还真没把她吵醒。
宴轻总算舒服舒心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渐渐地觉得冷了,到底是入冬了,他不盖被子也是不行,若是着凉明日染了风寒,够他受的,他最怕喝苦药汤子了。
而且,她后日就走了,就算他冻病了,也看不懂他喝苦药汤子,也不会心疼。
他盯着凌画身上的双层被子看了一会儿,挣扎了片刻,还是没敢惊动她,果断自己起身,摸黑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自己盖在了身上,这才闭上眼睛。
片刻后,他终于踏踏实实舒舒服服没有任何干扰地睡了过去。
凌画睡觉十分老实,无论是以前自己睡,还是让宴轻抱着睡,她可以维持一个姿势,一晚上都不动,很乖很乖的。所以,哪怕是宴轻将她挪开,但给她盖了双层的被子,哪怕入冬,她一点儿也没觉得冷,所以,直到一觉睡到天亮,她依旧维持一个姿势。
宴轻留了个心眼,早上很早就强迫自己醒来了,他怕凌画先醒,若是发现他没抱着她睡,一定会不干跟他闹脾气算账,所以,他先醒来后,赶紧起身,将自己的被子叠吧叠吧,悄悄扔进了柜子里,然后挣扎了一会儿,又上了床,悄悄扯过凌画身上被子,分开双层,搭在了自己身上,挨着她躺在了她身边。
他做完这一切,发现没吵醒凌画,心里松了一口气。一口气松完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怎么跟做贼似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憋着气想,他是哪辈子没做善事儿,娶了她,如此遭罪。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扔下她起床。毕竟,折腾都折腾了,总不能白折腾,等她醒来,还受她控诉。
另外,她明日就要离京了。
凌画从大婚后,可以说一直没歇着,宴轻离京去青山庄后,她更是没了人管制,也没了人分神,哪怕萧青玉来端敬候府小住,但萧青玉不是宴轻,所以,她全身心地忙了多天,后来又撮合了萧青玉和她三哥,之后又跑乐平郡王府定亲又跑皇宫又跑二皇子府,她是真的马不停蹄,一直处于劳累中。
如今宴轻回来了,这一晚,她睡的很沉,直睡到太阳出来才行。
她醒来后,睁开眼睛,发现宴轻没抱着她,而她的手也规规矩矩放在身体两侧,她眨了两下眼睛,偏头,虽然没抱着,但宴轻确实是睡在她旁边。
宴轻睡颜很沉静,眉目如画,鬼斧神工雕刻的这一张容颜,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让人赏心悦目,带有很大的冲击性。
凌画盯着宴轻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呼吸均匀,睡的很香,她越看越喜欢,舍不得吵醒她,便安静地躺着。
宴轻自然没睡着,他等着凌画醒,只要凌画醒,他就解放了,可是凌画醒了是醒了,但却不动作,不起床,只盯着他看。
这是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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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轻被她看的受不了了,忍了忍,最后,忍无可忍地伸手凭着感觉,盖住了她的眼睛,语气咬牙切齿,“醒了不起来,乱看什么?”
凌画“唔”了一声,软软地笑,“哥哥好看。”
宴轻呼吸一窒,深吸了一口气,扯过被子蒙在她脸上,自己转眼便坐了起来,动作利落地起身下地,“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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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画拿开被子,怀疑地看着他,“你昨天是不是没抱着我睡?”
宴轻后背一僵,“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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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画看看自己,宴轻的床很大,她却躺在最靠里侧墙根的位置,明明睡前,她是跟宴轻一起挤在靠床边的位置的,并没有靠的这么里。
她指出疑点,“我昨天没睡最里面,没靠墙。”
宴轻没事儿人一样瞅了她一眼,见她乖乖躺着,满脸怀疑和疑惑,他心里嗤了一声,面色不改地撒谎,“你昨天睡觉不老实,将我差点儿挤掉下床,我将你往里面挪了挪。”
打死他也不会说,昨天是她太干扰他睡觉了,才将她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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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祈玉自从在顾菀那里打工之后,穿的便是粗布衣裳,平时也翻上翻下的补屋顶修房梁,时间久了,倒让人忘记他还是个纨绔公子。
如今换了这身衣服,不得不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原本九分的样貌就被衬出了十二分,连衍王都显得有些黯淡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大长公主年级大了,就喜欢漂亮的男孩子,见庞祈玉走进来,也不生气,反而颇有兴致的问身边人。
“是庞太师的孙子。”安乐郡主是见过庞祈玉的,她在大长公主身边,原本就承担着一些介绍人的工作,连忙低声耳语。
“没想到那老货还有这般俊俏的孙子。”大长公主想到庞太师那老树皮般的脸,感慨了一句,然后大手一挥,“安排个靠近我的座位吧。人家孩子头一遭来,别怠慢了。”
大长公主并没有请庞祈玉,但是,当红太师的嫡孙子登门,谁家眼瞎也不会把人赶出去啊。
“是。”
大长公主一声吩咐,自会有人去加座。只是大长公主一侧是衍王,自不会有人敢挪他的座,于是等庞祈玉走到跟前时,他的作为就被安排在了大长公主另外一侧,而安乐郡主则被往下挪了个位置。
为此,安乐郡主的脸拉的老长。她没想到介绍个位置也有这般飞来横祸,早知道就说不认识了。
只可惜,在场没有人在乎她的心情,等庞祈玉走到大长公主面前,跟黑着脸的衍王和饶有兴致的大长公主见过礼,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应酬话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顾菀,仿佛不认识她的说道,“我以前曾在乡下,常听人说公主皇子跟前有人献宝,不料今儿竟然遇到了,实在是想见识见识。”
大长公主见得多了,顾菀又不像能拿出什么稀世珍宝的样子,所以她并没有在席间打开的打算。只是如今庞祈玉张口,又表现的颇为好奇,她作为主人家也不好拂了贵客的面子,于是当下只能点点头,“那就打开瞧瞧吧。”
“谢殿下。”顾菀笑了笑,然后起身打开首饰匣子。
她这匣子做的十分精巧,从外表看,似乎只是个普通的盒子,但打开却发现是一套组合的抽屉,最上面的打开是项链,两边的是耳珰和金钏。
这匣子一打开,旁边的女人们便就多了些兴味儿,连安乐县主这种不对付的,也偏头过来悄悄瞧。
“这也太寒酸了吧。”安乐郡主见这一套饰品,小东西齐全,唯独不见簪钗冠冕,而那匣子不过一尺高,如今能打开的地方都打开了,只剩下一指宽的抽屉,不可能藏下什么簪子发冠,便出声嘲讽。
顾菀目前所进献的东西,说新奇是有的,贵重可都差多了。毕竟首饰头面中,最贵的就是簪子了。一支发簪若是足斤两,少说也的百两。而公主们所用的簪笄是按照副来算的,一般都是六或者十二枝。上面再镶嵌宝石的话,一枝千金也是有的。
早先就有皇帝怪公主们这种打扮太过奢靡,以至于罚驸马俸禄以儆效尤的。但很遗憾,连皇帝自己都没办法管住自己的妹妹和女儿,又何况可怜的驸马们。甚至正因为此举,那位公主得以闻名,这“全副武装”的打扮,也成为贵女们的标配。
在场人大部分都是如此想法,但也只有安乐公主会“毫无心机”的说出来。
感受到众人聚焦在最后一层的视线,以及四周响起来的窃窃私语,顾菀心里头乐开了话,简直是要感谢安乐县主的“帮忙”了。
“县主莫急,我这次也有向公主殿下进献金钗,只是这钗子不同寻常,不似其它钗那般占地方罢了。”顾菀笑了笑,然后缓慢的拉开最下面一层抽屉,然后毫不意外的听到了众人的抽气声。
“这,这也太大了些吧。”又是安乐公主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
女子头发上所用的发饰颇多,最重要也最常见的便是u型的折股钗。本朝尚奢华,传统的折股钗虽然好用,是固定发髻必不可少的工具,但光秃秃的未免难看,所以便出现了钿头钗。
钿头钗有两种,一种是在钿粱顶端装饰花形金钿。做法通常为金银打出花托,各色宝石做花瓣,镶嵌成各种花朵,插在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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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是便是最让人皇帝头疼的发饰了。公主以及后宫的嫔妃们在那花朵之上的方寸之地争奇斗艳,各种珍贵宝石竞相嵌入,简直是把国库带在了头上。
钿头钗有诸多好处,但唯一的缺点便是,因为要固定焊接的缘故,所以背面便不大好看。就如同孔雀的屁股,正面光彩照人,背面光秃秃。
这种情况下,便有另外一种略微“素雅”的钿头钗出现。贵女们放弃了绚丽的花朵,改在横梁上做文章。用细窄的金片围成空心的花叶轮廓和嵌宝的金托,花叶之间铺焊金粟粒,这样便做出了立体的花型,无论是从正面、侧面、后面看,都五光十色,不露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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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是某位公主,被皇帝兄长教训太过奢靡后的简化之策,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女人们的镶嵌热情使得金托越来越大,横梁钿也越来越粗,于是也愈发的“俭朴”有限起来。
这两种簪子都有个致命缺陷,便是大家为了夸富,簪头镶嵌东西太多,簪头过重,极容易掉落。但让这些贵女们缩一缩尺寸,那等于将风头拱手让人,比要了她们的命还可怕,于是如今很多小姐们身边专门戴个丫鬟,就是负责捡发簪的。
顾菀如今献上的发簪,簪头有半个巴掌那么大,但却极其轻巧——因为簪头薄如蝉翼。
“这玩意有趣,长得像是树叶,这其中的脉络是……”大长公主拿起簪子,迎着日光一照,脸上露出了笑容,“瞧着是佛像。”
“是。听人说白马寺的佛陀灵,小女便去那里供了尊佛像,又将这佛像绘于簪上,想要为佩戴的人增添一点福气。”顾菀笑着说道。
“这菩萨看上去,倒与公主有几分相似。”衍王忽然张口。
“小孩子莫要乱说,免得冲撞了菩萨。”大长公主眯眼看了半天,笑着摘下自己头上发钗,让人把这两支新的插上去,这才解释说,“这是妙善公主的法身,知道的人不多,难怪你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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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也信妙善公主?”顾菀装作惊喜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那真是这东西的缘法了。”
时人多信道教,佛教还是前朝有法师取了经文来,才在贵族中流行起来,所以的确知道的不多。况且大部分信的都是释迦摩尼与弥勒之类的佛主,像是妙善这种的菩萨,供奉之人寥寥。
但顾菀既然拿此物送人,当然是诚心谋划的,而非她所演出来的“巧合”,也是事先策划好的。
公主前年生了场大病,几乎要命。痊愈之后,便遣人在伊阙供了尊佛像,这佛像的脸,就是照着大长公主的模样雕的。
顾菀是从父亲的闲谈那里知道了这信息,所以便亲自去了一趟伊阙的佛窟,一个洞一个洞的寻找,最终找到大长公主所供奉的那尊,然后再细细研究佛窟里的寓意和花纹,以此为蓝本,设计出了这花叶上的图案,确保大长公主乍一看喜欢,仔细看,会越来越喜欢。
毕竟,钿头钗做的钿头太大,也无法画出一整副礼佛图不是?
有大长公主亲自佩戴,顾菀也不多话,献完宝后便回了自己座位,安安静静参加完整场宴会,仿佛自己是个小透明。
衍王坐在上首,见着昨晚刚打过一架的人,如今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礼貌打招呼,气的简直要呕血。
他也是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环境里长大的,但从未见过像庞祈玉这般脸皮厚的。
但他生性高傲,拉不下脸来跟人吵架,何况昨晚的事情也不便于当众说,于是只能咬着满口银牙一语不发,阴沉着脸,仿佛参加的不是寿宴是葬礼。
庞祈玉却不管那么多。他这个人,故意噎人时是极其讨人嫌的,但刻意讨好人时,也没有几个人能抵御得了他的魅力,况且又是个最吃小辈儿讨好的老年妇女,于是等宴会结束时,大长公主便待他如亲孙子,拉着他一直说话。
顾菀原本想要问他是如何混进来的,又要何时离开,却也不方便一直赖着不走,于是只能跟其他小透明宾客一样,见着人走的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
也罢,先应付这些好奇心过重的女人们,等晚上再去找他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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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王却没有这般好耐性,一言不发的等着大长公主离开,这才直接拽着庞祈玉,将其拉到了一处冷清的院落,冷着脸质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殿下,你别这么动手动脚的。”庞祈玉不紧不慢的将扯松的衣襟拉好,然后吊儿郎当的调笑道,“这样人家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这般骚气的模样,哪有半分拘谨木讷的样子。
衍王睁大了眼睛的看着庞祈玉,眼前之人,除了那张脸,跟当初那个想要融入他们群体的乡下少年没有半分相同。
他再蠢也意识到,他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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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
御医要为萧定昭解开衣衫检查伤口,裴初初不便继续待着,先出了营帐。
龙榻边,御医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见伤口完好,不禁愣住。
再抬眼时,正对上萧定昭似笑非笑的丹凤眼。
他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后退:“陛下……”
萧定昭坐起身,看了眼紧闭的帐门,随意掸了掸衣袖:“知道怎么说吧?”
也是浸淫皇宫多年的人,御医会意,连忙恭敬道:“陛下伤口崩裂十分严重,须得仔细将养照顾。”
萧定昭微微一笑。
裴姐姐想和韩州景私会,他偏要将她拖住。
是夜。
裴初初亲自守在天子营帐,注视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年,眉心始终紧蹙。
随着夜色渐深,她见萧定昭呼吸平稳绵长,猜测他的伤势应当恢复得很好,才稍稍放了心。
想起白日里丢下韩州景一个人在寺庙,她坐到书案前铺纸研墨,打算给韩州景写一封解释的书信。
无论怎样的关系,都需要花心思去维持。
她如今和韩州景算不得亲密,自然更要多费心思。
把写好的信笺装进信封,她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熬不住来袭的困意,伏在书案上沉沉睡了去。
烛花静落。
萧定昭缓缓睁开眼。
他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走到裴初初身边,不着痕迹地拆开信封,扫了眼信笺上的内容。
裴姐姐当真是很在乎韩州景了,不仅对白日里丢下他的事儿道歉,甚至还约他冬猎之后,一起去长安城酒家里吃酒。
萧定昭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他看了眼困顿熟睡的少女,不声不响地把信笺凑到烛火上,烧了个干干净净。
烧完信笺不算,他又亲自提笔,模仿裴初初的字迹,给韩州景写了一封绝交信。
写完,他搁下毛笔,看着信上“公子利欲熏心”、“道不同不相为谋”、“公子容色寻常谈吐粗鄙”、“远不如天子俊俏风流才华横溢”这些句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原封不动地将信笺塞进信封。
冬夜寂寂,灯火阑珊。
少年盘膝坐在书案边,凝视裴初初的睡颜良久,脑海中无端浮现出山寺中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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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州景……
吻了裴姐姐的脸颊。
亲吻,是怎样的滋味?
裴姐姐今日仔细打扮过,桃花粉的罗褥袄裙衬得她人比花娇,俏脸上还有没来得及卸去的残妆,斑驳的嫣红口脂,在深夜里更添几分娇艳诱人。
少年喉结微动。
他盯着裴初初的唇瓣看了很久,忽然认真地板起小脸,慢慢倾身。
他低下头。
温凉的唇,浅尝辄止地碰了碰少女的唇。
似露水拂过花瓣,似烈火烧过春雪……
这一瞬,萧定昭的心脏漏跳数拍,竟道不清其中滋味儿。
他呼吸急促,迅速与裴初初拉开距离,抬手摸了摸下唇,俊俏的面颊浮上别样的红。
他又望向裴初初。
帐中备着熏笼,因为暖如春日的缘故,少女俏脸酡红,褪去了从前的端庄矜持,多了几分娇憨姿态,莫名令他口干舌燥。
还想……
再试一次。
他再度凑近,却听见少女发出一声嘤咛,大约是做了噩梦。
怕惊醒少女,萧定昭又拉开距离。
他想了想,抱来一床薄毯,仔细为裴初初盖在肩上。
少女宽袖曳地,他见她的手帕掉落在地,于是为她捡拾起来。
本欲放在案几上,却又鬼使神差地收进自己的掌中。
重新躺回龙榻,他将那方手帕覆在面颊上。
清幽淡雅的花香扑鼻而来,是她的味道。
少年情不自禁地眯起丹凤眼。
冬夜漫长,滴漏声声。
那方柔软的手帕,被少年放进锦被之下。
寂静的营帐里,少年发出极轻的、连续不断的喘息。
“裴姐姐呀……”
……
冬猎在三天之后结束。
因为天子受伤的缘故,和镇南王的赌约也无疾而终。
裴初初跟随圣驾回宫,沿途忍不住频频顾盼,却始终没能等到韩州景的回信,更别提当面与她告别。
韩州景……
不喜欢她了吗?
那天在寺庙里,他明明……
裴初初蹙眉,失落地摸了摸被吻过的面颊。
马车车厢宽大华贵。
萧定昭一边浏览奏章,一边明知故问:“裴姐姐怎的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营地?”
裴初初低眉敛目:“无事。”
萧定昭从奏章后面抬起头。
目光掠过裴初初嫣红的唇,又迅速挪开,他笑道:“莫非是在想念韩州景?只不过是个书院少公子,身份低微,容貌寻常,裴姐姐这就心动了?未免眼光太低。”
裴初初没说话。
萧定昭出身高贵容色艳绝,自然有看不起韩州景的资本。
可是对她来说,韩州景是最合适的嫁娶人选。
她不愿再被萧定昭嘲讽,淡淡望向窗外:“吾之蜜糖,彼之砒霜。陛下曾说要为臣女赐婚,然而拖了两年,也依旧未曾兑现承诺。人活在世上,总得为将来打算,没有人为我的将来打算,我便自己为自己打算。陛下少嘲讽两句,便是对臣女最大的恩宠。”
萧定昭不悦。
他重重翻开一本奏章,嘀咕:“那不是没遇见好的嘛?过完年裴姐姐也才十九岁,着什么急……”
过完年,他也才十八岁。
他和裴姐姐之间的感情,还需要慢慢培养观察啊。
……
裴初初和萧定昭回宫之后,韩州景悄然出现在裴府后门。
他拎着几盒酥饼,温柔道:“知道敏敏妹妹爱吃他们家的酥饼,特意排了一个时辰的队为你买了来。”
裴敏敏不悦:“我叫你去勾引裴初初,你却无功而返,你还好意思来找我?”
韩州景实诚道:“原本是把她弄到了手——”
“撒谎!”
“我没有!”韩州景着急,“你叫我把她弄到手,再狠狠抛弃,好叫她成为长安城的笑柄,我一直都在照做。那天在寺庙里,我亲她时她都不反抗,跟块木头似的!我十分确定,她对我动了心。却不知怎的,回营地之后她突然就给我写了一封绝交信,不信你看。”
他取出信笺交给裴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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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鸭
精彩言情小說 逢春 起點-第343章 尋找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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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把女童拉过来,温声道:“二丫,跟叔叔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他语调柔缓,耐心十足,再加上先前送银花生留下的好印象,女童很快就说了。
“那个漂亮姐姐追着一个男子跑了。”
妇人一把扯过孩子,扬手就打:“死丫头,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林啸挡开妇人的手,脸色沉了下来:“大嫂若是再影响本官查案,那只好请你去衙门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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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顿时老实了,讪笑道:“小妇人可不敢影响大人查案,是怕这孩子乱说。”
到现在她知道这些人要找的是一个大家闺秀,她闺女张口说大家闺秀跟着男人跑了,这不是得罪人么。
“是不是乱说,本官自有决断。”林啸一改先前的温和,眼中冷意令人不敢放肆。
妇人讨好笑笑,不敢吭声了。
“二丫,你可有看清那男子的模样?”面对女童,林啸又换成温声细语。
冯桃不由多看林啸两眼,暗道这位林大人真会变脸。
女童摇摇头:“没有,我只看到一个背影。”
“那你能说出那背影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吗?”
女童想了想,摇头。
林啸对此早有预料。
小孩子的视角和大人是不一样的,让她在短短时间内分辨这些有些困难。
“那你还记得他穿什么样的衣裳吗?”
“月白色的。”这一次,女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衣裳样式呢?”
女童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人很快就被别人挡住了。”
林啸揉揉女童的发,夸道:“二丫已经很厉害了,帮了我的大忙。”
女童抿嘴笑了。
林啸见再问不出什么,又拿出一颗银花生给女童:“去玩吧。”
妇人怕女儿再多嘴,忙道:“去院子里玩去。”
女童虽很喜欢这位长得好脾气也好的叔叔,却从母亲眼里看到了警告,只好握着银花生往后边走。
冯桃见状忙取下腰间荷包把女童叫住:“小妹妹,这包糖块拿着吃吧。”
糖块在寻常人家是稀罕物,就算女童家是开杂货铺的,也鲜少能吃到。
女童眼都亮了,巴巴看着妇人。
“还不谢谢这位姑娘。”
“谢谢姐姐。”女童脆生生道了谢,抓着荷包一蹦一跳往后边去了。
林啸不由看了冯桃一眼,心道这么大的姑娘还随身带着零嘴,倒是少见。
转完这个念头,林啸又问了妇人那来打酱油的人的身份,一行人走出了杂货铺。
“林大人,接下来做什么啊?”冯桃忍不住问。
“先去问问那打酱油的人有没有看到朱五姑娘。”
这种小小的杂货铺随处可见,能来这里买酱油的自然住不远,那打酱油的人姓李,就住在隔壁胡同里第三户。
一行人很快找到那户人家,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
“你是李三吧?”林啸问。
男子面露迟疑:“你们是——”
“官府的,问点事儿。”
男子的迟疑一下子变成了畏缩:“大人您说。”
“今日上午,你去王记铺子打过酱油?”
“啊,是……”中年男子一头雾水。
怎么打个酱油也犯王法?
“你进杂货铺时,有没有留意到路边站着一个穿绯红骑装的少女?”
“没有。”男子脱口否认。
林啸语气微沉,面部线条冷硬绷着:“你再想想。”
男子吓得心里打了个突,干笑道:“那小民再想想……哦,是有那么个小娘子在路边站着,因为穿戴好看,小民看了她一眼。”
说到这,男子紧张起来:“小民只是看了一眼,连话都没说啊。大人,这不犯法吧?”
“犯法的话就不是站在这里说话了,你只把看到的如实回答就好。”林啸绷着脸道。
“是是是。”男子忙点头。
“之后那位姑娘做了什么?”
林啸这么问,是有技巧的。
他没有问“你看到那位姑娘做什么了吗”,这样对方很可能出于各种原因否认。直接问那位姑娘做了什么,倘若男子当时看到了,寻常人大多会直接说出来。
“小民没留意那位姑娘做了什么,小民只是看了一眼,就进杂货铺打酱油了。”怕林啸不信,男子举手,“大人若是不信,小民可以发誓!”
林啸语气淡淡:“那你发誓吧。”
男子滞了一下,心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几道视线注视下,男子硬着头皮举起手来:“小民若是说谎,就让小民养的大肥猪暴毙!”
冯桃诧异:“一般发誓不都是说让自己天打雷劈吗?”
赵二姑娘跟着开口:“是呀,与肥猪又没关系。”
她们不理解,林啸却没再为难男子。
普通人家,一头大肥猪甚至算得上大半家当了。
“叨扰了。”林啸拿出一块碎银塞入男子手中,算是让他发誓的补偿。
男子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若是想起什么,记得去刑部衙门找我,我姓林。”
林啸交代完,带着冯橙等人走上街头。
街头人来人往,繁华热闹,不知情的过客绝对想不到就在今日,有个花朵般鲜妍的少女不见了。
林啸看了看冯橙几人:“三位姑娘不如先去茶馆等,有进展我会告诉你们。”
冯桃第一个不同意:“林大人,就让我们跟着吧,我们干坐着更着急。对了,赵二,你家管得严,你先回府吧,有消息我让小蝉去给你送信。”
赵二姑娘不愿意:“我不回去,我想和你们一起找朱五。”
林啸只好看向冯橙。
都是不懂事的小姑娘,矬子里面拔将军,看看冯大姑娘怎么说。
“林大人,我们先陪你一起找,等天晚了不方便了再回家,你看这样行吗?”
林啸略一沉吟,答应下来,指着一个方向道:“二丫看到朱五往这边跑了,我们先顺着这个方向找找。”
冯橙三人自然听林啸的,一行人边走边打听,不知不觉走远了。
非常不錯小說 逢春 愛下-第343章 尋找鑒賞
“你们看那里,聚着好些人。”冯橙眼神好,指着河堤道。
林啸眉一拧,迈开大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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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定昭:“……”
所以,他是不存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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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淡定道:“裴姐姐,朕也想喝豆瓣汤。”
裴初初诧异地看他一眼。
她虽是宫人身份,却不是随意使唤的婢女,像布菜这种活儿,一贯是交给别的小宫女做,她站在旁边看着的。
然而萧定昭仿佛意识不到她的拒绝,仍旧等在那里。
裴初初沉默片刻,还是给他盛了一碗豆瓣汤。
落在萧定昭眼中,当真是满脸的不情不愿。
他不禁又起了几分心气。
裴姐姐给韩州景盛汤,盛的那般欢喜,可是轮到他,就端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好像他欠她二五八万似的。
他又厌恶韩州景几分。
他慢吞吞垂眸喝汤,余光瞟一眼裴初初,见少女没注意他,便佯装手没端稳汤碗,顷刻间一整碗汤都泼向了韩州景!
韩州景素白的衣衫,瞬间被淋了个湿透。
豆瓣汤是烫的,韩州景“嘶”了一声,连忙站起身抖弄衣衫。
萧定昭唇角掠过一抹得逞笑意,眨眨眼,满脸歉意:“朕重伤未愈,手上还欠了些力气。不小心弄脏韩卿的衣物,是朕不好。”
韩州景勉强堆起笑容:“不妨事,换身衣裳就好。”
裴初初跟着起身,拿手帕擦拭去韩州景衣衫上沾着的豆瓣香葱,蹙眉道:“先回屋吧,我去问寺里的人要一套干净衣裳。”
她朝萧定昭略一颔首,和韩州景一起离开。
萧定昭唇角恶劣扬起,这才笑出声:“妹妹,你看韩州景多狼狈。与朕抢女人,他也配?!”
皎皎如山中月的美貌少女,同样眉眼弯弯,小脸上难掩腹黑灵气,崇拜道:“皇兄,最厉害。”
“那是!父皇教导过,咱们兄妹是绝不能吃亏的!”
兄妹俩心满意足地继续用斋饭。
另一边。
裴初初问知客僧讨了一套衣裳,亲自为韩州景送了过去。
她在屋外等了片刻,听见韩州景请她进去,知晓他换好了衣裳,才抱着一早准备好的暖手炉子踏进禅房。
抬眼,就看见韩州景站在碧纱窗下。
郎君穿一袭干净整洁的僧袍,映衬着窗外几丛翠竹,笑起来时温润如玉满目清冽。
裴初初上前,把暖手炉子递给他:“山中寒凉,禅房又没有地龙,怕你更衣后受冻,提前为你备好了小手炉,你拿着暖暖手。”
韩州景接过:“多谢裴姑娘。”
裴初初又从宽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我刚刚才想起,随身带了金疮药,你的烫伤可严重?可要上药?”
韩州景看了眼金疮药,又抬起眼帘凝视少女。
眼底掠过复杂情绪,他接过金疮药:“裴姑娘待我极好。”
裴初初淡淡一笑。
她想做观山书院的少夫人,可不得对他好一点。
她在宫中待了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如果真有心讨好别人,实在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韩州景请裴初初坐在案几前,又拿了一盘点心坐到她身边:“斋饭还没吃完,怕裴姑娘饿着,你先吃些点心。”
他注视着裴初初小口小口吃点心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说来不怕裴姑娘笑话,我总觉得天子似乎对我有偏见。裴姑娘常年侍奉天子,可知天子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吗?”
裴初初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天子对韩州景……
确实恶意颇多。
却不知为何。
然而这话却不能实说。
她沉吟片刻,小声道:“天子的脾气一向喜怒无常,如今还是小孩子心性,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韩州景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陪着裴初初用点心,不知不觉就一起吃完了那盘花糕,眼看盘中只剩最后一块,两人彼此对视。
韩州景温声:“裴姑娘请。”
裴初初摇头:“韩公子请。”
韩州景想了想,拿起花糕一掰为二,含笑递给裴初初一半。
用完花糕,韩州景见裴初初面颊上沾了点花糕碎屑,于是指了指自己的面颊:“这里。”
裴初初愣住:“什么?”
禅房清幽。
粉衣少女席地而坐,裙裾和葳蕤垂落的鸦青长发铺满芦苇垫,那张小脸犹如娇花照水芙蓉粉面,露出的懵懂神情,看起来纯粹而美好。
韩州景有些意动。
他温柔地笑了笑,忽然托住少女白嫩的下颌,俯首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恰巧吻去了那枚花糕碎屑。
裴初初的瞳孔瞬间缩小。
窗外。
用完斋饭的萧定昭站在廊下。
他饱饱地美餐了一顿,本是兴致勃勃来找裴初初看雪景的,没想到刚好撞上这一幕。
少年的胸口剧烈起伏。
唇红齿白的俊俏面庞,一瞬间青白交加五彩纷呈。
笼在宽袖中的双手骤然捏紧,他咬牙切齿:“韩州景……”
他正要进屋,一只绵软白嫩的小手忽然拉住他的袖角。
萧明月小脸正经:“智取。”
萧定昭挑了挑眉。
……
禅房里气氛暧昧。
裴初初虽然在人情世故方面很是老练,却从未经历过男女情感,被吻过之后面颊微红心跳剧烈,竟不敢直视韩州景的双眼。
这般害羞,落在韩州景眼中,更加令他意动。
他目光下移,落在裴初初嫣红的唇瓣上。
大掌摸索着覆在裴初初娇嫩的手背上,他慢慢低头,试图亲吻少女的唇。
裴初初微微蹙眉,下意识想要避开,只是想到出宫嫁人的事,又生生忍住,只垂着眼睫一动不动。
眼看韩州景正要吻下,一名侍卫突然匆匆闯了进来:“裴姑娘,大事不妙,陛下的伤口突然裂开,你快过去看看吧!”
裴初初愣住:“伤口裂开了?”
顾不得再与韩州景谈情说爱,她挽着裙裾匆匆起身,朝韩州景略一颔首,就小跑出去。
被侍卫引进马车,萧定昭躺在小榻上,面色苍白的可怕。
裴初初着急:“伤口不是恢复得很好吗?怎么突然又严重了?”
见萧定昭只是痛苦地拧着小脸,仿佛连声音都发不出,她立刻吩咐:“山里没有大夫,立刻启程回营地!”
马车朝营地方向缓缓驶去。
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里,萧明月摆弄着一盒用于美白肌肤的珍珠膏,小脸平静,眼底带笑。
“裴姐姐……属于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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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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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四丫紧皱着眉头,这计划眼见着都快要完成了,这云飞怎么突然起来又多了个任务?最关键的是云飞下达的任务,自己还不能拒绝,谁让自己还要仰望着别人报仇呢?
一个月之前,钱四丫和赵毓一起启程到达了京城,那个时候京城已经乱得不成个样子,钱四丫二话不说就去投奔了云飞。
她遮遮掩掩地将一些不利于自己的消息择了出去,便将孙瀛洲和钱三丫,他们的事情透露了给云飞,又把后世会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了云飞,果然云飞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对她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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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钱四丫就带着云飞给的人手一起回到了清临,并且让青临城内的乱民给镇压起来。听说钱三丫一行人到处在寻求大夫,他便与赵毓一人进了这盐池地来调查他们的情况。好让云飞带来的人,踏平与盐池地。
谁知道后面遭遇突发奇想的,想要研究什么上古的秘方,便耽搁了一段时间,本来打算今天晚上走,这赵毓这会儿又被灌醉了,又走不了了。
云一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包,又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蓝色的瓷瓶。
钱四丫看的那瓷瓶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嗯心里不禁的想,难道云飞这是想要杀人灭口? 他和孙瀛洲一样,嫌弃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是毒药吗?鹤顶红还是砒霜?”
“主子这里面是染了瘟疫人的血”
“什么是这种脏东西?你还不快把它给处理掉,你拿来这里干嘛?小心到时候染上了。”钱三丫一听云一的话,便后退了好几步,试图与云一保持距离。
“是云飞大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让你在盐池地里随便找一个人投放进去,到时候还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就自己和自己玩完了。”
钱四丫抚额她没想到云飞会那么蠢,这瘟疫一旦扩散出去,难道就收得回来了吗?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钱四丫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个阴森森的笑。
云一的东西送到了,便又如风一般散了出去。同时还带着盐池地大大小小的调查情况。这些可都是钱四丫辛辛苦苦调查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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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天要做的饭菜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到了半夜三更,厨房还是一片灯火通明。钱四丫偷偷的潜入厨房,混入一群厨娘当中。
“听说还在喝呢,大妮儿再去送两碟子下酒菜吧”刘妈对大妮儿说。
而大妮儿傻傻的应是,然后手上不断切着那碟子菜。等到刘妈走后,钱四丫殷勤地贴了过去,“妮儿啊,我看你也忙了一天了,这碟子菜我给你送去吧。”
大妮儿昏昏欲睡,今天的确是累坏她了,如今有人肯帮忙,他自然是十万个愿意,便将手上的菜递给钱四丫就离开了。
看着大妮儿完全消失的身影,厨房的人也一个一个接着离开。钱四丫便拿出怀中藏好的瓶子,轻轻打开,滴了两滴在那盘菜上,又用筷子搅和了一番直到完全看不出模样。
而钱四丫也没有将这一盘菜直接送到前头去,而是拐了一个弯送到了张五的书房中。他都和别人打听好了,张五和钱三丫现在不和。似乎是吵了什么架,具体情况他不清楚,反正两人就是分居各地了,钱四丫把那碟菜放在张五的书桌上。又在张五棉被下面撒了一些瓶子里的东西。
他要的就是钱三丫生不如死,如果没有张五的庇护钱三丫又能落到如何地步呢?钱四丫一边想着一边走,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也打算不走了,这一段时间她就要看着钱三丫是如何痛苦的度过的。
等张五摇摇晃晃回到房间时,将近凌晨。他心里堵得慌又难受,却又无法将自己的心事说与别人听,只能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喝下去,好在今天算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他连喝酒也不需要有人找理由,当他看到钱三丫走的时候,他是希望钱三丫来拦住他的,但是钱三丫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拦住她,张五的内心便更郁闷了。
现在他们二人的争吵已经过了许多的日子,但是钱三丫说的每一句话,就像烙铁一样烙在他的心里,一阵一阵的让他觉得抽疼。
当他转过头看到桌子上的那碟子菜的时候,张五的内心一暖。以前他只要去外面与别人喝了酒,他娘子一定会晚上给他准备一些吃食,让他胃里不那么难受。如今看着情况,他娘子也是给他准备了的。
张五也不管那碟子菜放了多久,是否放凉便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虽然觉得味道有些怪,但也没想太多,醉酒的他连味觉都变得不那么灵敏,吃完之后便倒在床上轰然大睡。他却不知道他这么一岁要许久醒不来了。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一睁眼又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高高的太阳从窗子里照进来,撒在床上的人的身上,赵毓动了动身子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他的脑子还在一阵一阵的嗡嗡响,那是昨天晚上喝多酒的后遗症。
赵毓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昨天错过了一件大事,他连忙跳下床来,屋内已经没有了钱四丫的身影,他们前两天的时候就已经商议好了,昨天晚上要一起离开盐池地,谁知道自己竟然喝酒误事给忘了,赵毓一遍又一遍的自责,他感觉他的绾绾现在已经回到了青临镇,把自己给丢下了,赵毓整一个人蹲在地上,有些失落,还有一些无法言表的情绪。
他挺想苦笑的却又笑不出来,但下一瞬他的门就被前四呀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原来还活着呀。既然活着那就吃饭吧,后面还有大戏要看呢。”钱四丫万年嘴臭的嘲讽赵毓,而赵毓则是愣在当地,不对丫,面前的人真的是绾绾吗?她竟然没有抛弃自己。
“绾绾,你怎么还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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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四目相对,还是李豆豆最先反应过来,羞涩地摸着他的后脑勺讪讪一笑。
“我做了五香茶叶蛋,苏师兄跟我去尝尝?”
“我把你的盆栽穆姑娘也带来了。”
“好啊,辛苦豆豆了。”
苏青之牵着段云安的手跟他往外走,回头给了冷千杨一个眼神。
抓紧时间让段家父母入土为安。
有一波神医进到屋里跟仙君商讨对策,主位上端坐的他只来得及冲苏青之比个手势。
“OK。”
豁,李野真是教的好,仙君这般接地气。
交给你我自然都OK,因为眼下还有更迫切的事。
苏青之也回赠冷千杨一个ok,冲他眨了眨眼睛。
她安置好段云安后随着李豆豆进了一间屋子。
两人相对而坐,案桌上放着聚有穆莹灵识的栀子花小盆栽。
茶香袅袅,包裹着两个人的面容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苏师兄尝尝,是最好的金叶眉。”
李豆豆略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与初见时那般,眼神清澈叫人顿生好感。
“你到底是谁?”
“给丹七的那封密信是你写的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也在查苏陌衡的事情?”
苏青之没有接茶的意思,直奔主题淡淡地说道。
卸下伪装的她恢复了女魔尊的派头,转着手上的匕首把玩着。
她想好好的、仔细地观察一下这位深藏不露的弟子。
“苏师兄,你看盆栽上又长了两片新叶子,用不了多久穆姑娘的神识就能重聚了。”
“我每天浇水,捉虫,还要防老鼠真的好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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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豆豆像是没有听到苏青之的质问,揪掉盆栽底部枯黄的叶子微笑着说。
避而不谈,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豆豆!”
苏青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说:“我在问你话!”
“苏师兄,五香茶叶蛋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给你剥好了,你还吃..吃吗?
李豆豆嘴边依然带着笑意,从案几底下的食盒里捧出一个搪瓷小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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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颗金黄光滑的鸡蛋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冲苏青之抛了个媚眼儿。
茶香混合着鸡蛋的醇香诱的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苏青之眼前一亮,尴尬地发现自己真的…流口水了。
“嗝!”
真有出息啊你,苏青之。
五香茶叶蛋这个大杀器一出来,你都忘了自己姓啥了是不。
她后退半步感觉自己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说不出的难受。
问什么李豆豆都不接招啊。
这孩子跟个皮球似的,又软又滑溜。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死猪不怕开水烫?
眼下硬的不行,不如试试反转系统。
“豆豆,你知道我的处境,可能真的有些风声鹤唳。”
“追查大业到了关键时刻,我必须万分谨慎,输不起。”
苏青之接过茶杯慢慢地品着,冲他吹了个口哨语重心长地说:“你我二人藏宝阁初见,沧月派你为我照看穆莹的灵识,风波城给我报信,渝川城救我出客栈,豆豆,你帮了我这么多,是友,不是敌,对吗?”
“反转系统对我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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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豆豆收起嘴边的笑意平静地说。
啥?
他竟然知道反转系统!
苏青之惊讶地张大嘴巴,艰难地抽了抽嘴角。
难道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幕后操控的那个人,是..是他?
寒秋曾经给过自己的纸条又在苏青之脑海里再次翻滚起来。
小心李豆豆。
小姨寒秋跟自己是一条心,她这么说一定有缘由。
可李豆豆为何不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有无数次面见仙君的机会,这背后到底还在图谋什么?
苏青之的脑袋飞快地思考者,欺身上前用匕首顶住了他的喉咙。
“反转系统背后的人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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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我魂穿为女魔尊,寻找杀父仇人也是你安排的吧?”
“现实世界我爸跟这个修仙界的苏陌衡是一个人,是不是!”
“操纵别人的命运很好玩吗?看我们身不由己,深陷其中很有意思吗?”
“任何人都别想摆弄我!”
“休想!”
苏青之挥手就刺却发现他非但没补避,反而主动上前挨了这一刀。
“豆豆!”
苏青之惊叫了一声。
殷红的血从他的肩膀淙淙流出,瞬间就染红了青色的衣衫。
苏青之迟疑了几秒揪住他的领子说:“为什么不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青之,既然你这般疑我,那就动手。”
李豆豆脸上依然是笑吟吟的模样,可他眼里的那丝苦涩看的人心发慌。
他眼眶含着泪花任命地垂下手臂说:“杀我之前,我最后告诉你一件事。”
“十年前,苏陌衡约了灵虚派的一个人在平洲城的青青马场见面。”
“那个凶手要斩草除根,苏陌衡拼上灵识爆裂的代价困住了此人。”
“而他自己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川西村通知闺女苏青之离开。”
“凶手遗落了一颗珠子在青青马场,我辗转数地寻到了此物。”
李豆豆从贴身的衣衫里掏出一颗红色的珠子,郑重地交到苏青之手里。
感动与怀疑在苏青之心里激烈交锋着,最后还是感动淹没了一切。
寒秋或许对李豆豆有什么误会,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迄今为止,自己靠着反转系统成了真正的魔界之主,也顺利地在推进追查大业并没有什么损失。
李豆豆不曾做过伤害自己的任何事。
一丝一毫的伤害都没有。
相反的,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不图回报。
“豆豆,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苏青之叹了口气,掏出瓷瓶里的灵药轻柔地敷在他肩膀的伤口处。
“嘶嘶!”
李豆豆被灵药蛰的又痛又麻,身子向后一仰微微一抖。
“对不起,豆豆,我轻点。”
苏青之专注地、缓缓地用指腹给他涂抹着,嘟起红润的芳唇吹了吹。
李豆豆猛地想起自己临行前,主人的谆谆告诫。
“你要是敢对她泄露半分,可还记得下场是什么?”
“知道。”
自己跪在主人脚下,举起双手郑重起誓:“我若泄露天机,就叫我身死魂消,灵识永堕深渊。”
身死魂消的代价,也不是付不起。
“等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
李豆豆的眼眸里燃起一缕火苗,神色坚定地说:“青之,你信我。”
青之?
他到底是在叫哪个苏青之?
又或许这里的苏青之与现实世界的自己本就是同一个灵魂。
苏青之神色一怔,很想追问他自己何时会离开,又生生咽了下去。
自己问了他就会答么?
非但不会,还把人怼的胸口痛。
她抬起眼见到李豆豆这颗光溜溜的脑袋,手忽然有些痒得厉害。
好想摸一摸。
真的是有很久很久都没摸了。
我好像对他这个和尚脑袋上瘾。
跟着自己的心里的直觉走,让李豆豆安心。
她抬起手臂摸着李豆豆的脑袋,轻轻一笑:“好,我信你。”
李豆豆脸上的低落消失不见,又变成了那个奶萌的小弟子。
“两只手都来好了。”
他一把抓起苏青之的另一只手也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噗嗤!”
两人相视一笑,都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
“你们在干吗?”
屋门被一阵大力推开,露出段云安那张瘦弱的小脸。
他吃了一半的粉条掉在嘴边又吸溜吃回嘴里歪着脑袋说:“是在捉虱子?”
一个小光头哪来的虱子?
苏青之俏脸一红说:“是..是一种寻找坏人的魔法。”
魔法都能胡诌出来,我真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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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儿走到一处,比划着:“当时迎面来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姑娘打发婢子买糖葫芦,婢子就走到这里把卖糖葫芦的喊住了。姑娘——”
她扭头看了看,往回走了两丈余,停在一个半旧的竹筐旁:“姑娘站在这儿。”
“确定?”林啸问。
因他语气温和,芳儿少了些紧张:“确定。婢子去买糖葫芦时姑娘喊了一声,叮嘱婢子其中一串糖葫芦要山药豆的,不要红果的,说赵二姑娘吃不了酸。婢子那时回了头,记得很清楚姑娘站在这个竹筐旁。”
冯桃与赵二姑娘皆红了眼圈,忍不住小声啜泣。
林啸面色没有变化,再问:“那卖糖葫芦的小贩,你可还记得长相?”
芳儿点头:“婢子记得,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
“你买糖葫芦时,一直与那老汉对话?他有没有看到你家姑娘动静的可能?”
林啸问得细致,芳儿自然想起了更多细节:“婢子挑选糖葫芦,让他帮我拿下来包好,他没有往姑娘这边看过。”
“这样,叫将军府的几人陪你去找那位老伯,确认一下这个问题。”尽管林啸认可芳儿的说法,还是不能大意。
芳儿带着将军府的人去寻卖糖葫芦的老汉,林啸的视线顺着摆在地上的破竹筐,移到路边的铺子上。
那是一间杂货铺,铺面不大,从敞开的门能看到一名穿蓝布衣裳的妇人拉了个马扎坐在门口,正探着头好奇往这边瞧。
撞上林啸目光,妇人忙收回视线,边骂边起身往里走:“二丫,你又玩泥巴,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林啸走过去,站在门口喊了声大嫂。
杂货铺如大多数铺子一样,临街是铺面,后边是住人的院子。
妇人进了后边,只能看到青布帘子微微晃动。
林啸牵了牵唇角。
这大嫂,骗人的手法挺粗糙的。
通往后边的门挂着布帘,看帘子晃动便知先前不是挑起来的,妇人坐在铺子中不可能看到院中玩泥巴的孩子。
妇人寻了个借口避开林啸,反而让他有了些期待。
这位大嫂或许知道些什么。
“大嫂——”听着院中呵斥孩子的声音,林啸扬声又喊了一声。
院中动静一停,帘子掀起,蓝衣妇人走了出来。
毕竟是生意人,蓝衣妇人面上挂着笑,半点看不出不情愿的模样。
“您叫我啊,是买东西吗?”
“不是。”林啸掏出腰牌亮明身份,“想找大嫂了解一些事。”
蓝衣妇人明显紧张起来,忙道:“怠慢大人了,我家死丫头太皮,刚刚收拾她去了。”
她说着拎过马扎:“大人快坐。”
林啸目光落在通往院子的门口处。
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正掀开帘子一角,好奇探头看。
蓝衣妇人顺着望过去,立刻瞪了眼:“死丫头!”
女童慌忙放下了帘子。
蓝衣妇人转过头来,对林啸不好意思笑笑:“死丫头不懂事,让大人笑话了。”
“令爱活泼可爱,大嫂有福气。”
“有什么福气啊,一个丫头比小子还皮,没一天让我省心的。”听林啸说起家常,妇人一时忘了紧张。
女童又掀起帘子悄悄往这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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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笑笑,冲女童招手:“来叔叔这里。”
悄悄走进来的冯桃嘴角微抽,拉了拉冯橙。
大姐没有找错人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啸是专哄小孩子的拐子呢。
“来。”林啸语气更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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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童迟疑看向蓝衣妇人。
蓝衣妇人眼一瞪:“傻站着干什么,大人叫你来,你赶紧过来。”
女童哒哒跑了过来。
林啸从荷包中摸出个银花生,笑吟吟道:“拿着玩吧。”
女童茫然看向母亲。
蓝衣妇人恨不得替女儿收起来,嘴上道:“这怎么好意思,二丫可不能要。”
女童忙道:“我不要。”
妇人嘴角狠狠一抽,心疼得说话都不利落了:“是,是不能要……”
这是银子啊,杀千刀的死丫头!
“本就是哄孩子的小玩意儿,二丫听叔叔的,拿着玩吧。”
妇人再不敢说不能要。
女童见那银花生精巧可爱,又没母亲拦着,高高兴兴收下了。
普通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惯常见的是铜板,根本不知这是银子做的,女童收下礼物丝毫不觉负担,看向林啸的眼神分外亲近。
至于妇人,眼底的戒备不觉少了许多。
开杂货铺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她是看出来了,这位大人是想找她打听事,应该不会有意为难人。
林啸见时机差不多了,问道:“今日上午,大嫂可有看到一主一仆两个小娘子在你家铺子外不远处停下来买糖葫芦?”
妇人犹豫了一下,看在银花生的份上照实说了:“是瞧见一对主仆买糖葫芦,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大人要问的人。”
“大嫂还记得她们穿的衣裳颜色吗?”
妇人想了想,道:“那个姑娘穿了一身绯红骑装,挺利落的打扮,至于丫鬟——好像穿着水红色的比甲。”
“是她们!”冯桃脱口而出,难掩激动。
芳儿穿的衣裳她亲眼瞧见了,虽然没与朱五碰面,为了找人也问过芳儿朱五今日出门的穿戴。
“那大嫂可曾留意丫鬟买糖葫芦时,她家姑娘在做什么?”
问到关键处,冯橙等人皆提起了心。
妇人不好意思摇头:“真是对不住,小妇人没留意。”
“大嫂再想想。”冯桃不甘心。
“那时候正好进来个人买酱油,小妇人就招呼生意了,真的没留意。”
“来打酱油的是谁?”林啸只好试试从买酱油的人这里能不能有收获。
对寻常百姓来说,穿着气质出众的贵女无疑是吸引视线的。如果运气好,那个时候走进杂货铺的人很可能会留意到朱五姑娘。
妇人正犹豫要不要说,就听女童小声道:“我,我看到了。”
几道视线立刻落到女童身上。
妇人伸手拧了女童胳膊一把:“死丫头,官老爷面前可不许乱说话。”
“大嫂有话好好说,不要打孩子。”林啸皱眉,语气颇不赞同。
许是林啸的和善给了女童胆量,她捂着胳膊反驳:“我没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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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兰嬷嬷人肠子都悔青了,他们都是王爷出宫建府后才来伺候的,不清楚过往的内情,不然绝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
“王妃饶命!”
“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下人一般见识!”
“您再给一次机会,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们总归用得顺手些。”
求饶声不绝于耳,却不见苏宝儿动摇。
管家帮着劝道:“王妃消消气,别为这些没脑子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还有王府人不多,至少要等替换人选买进来再做计较,不然王府连开门的都没有。”
他倒不是帮着那群人,这群人眼里只有兰嬷嬷,让他这个管家成了摆设,他都恨透了。
可一下去了大半,王府还怎么运转?
站错队的人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等几日王妃消气,说不定就饶过他们了。
“明日王爷与本妃回娘家住几日,你不必担心人手问题。”
大兴也讲究三朝回门,但不限于当天来回,少则几天,多则一月,两家商量好就行。
这意思是铁了心要清算。
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兰嬷嬷诅咒道:“奴婢定日日在农庄念佛诵经,希望早日和王妃团聚。”
苏宝儿是正妻,被赶到庄子上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休了,这诅咒够狠。
“那你得爱重身体,争取活个一万年。” 苏宝儿浑不在意。
一来是她对自己和陆云深有信心,二是她有退路,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和兰嬷嬷一样的境地。
其他人拼命求饶,不过很快都被拖走。
苏宝儿嘱咐道:“这是离王与本妃的家,容不得半点疏忽,挑人的时候仔细些。”
“是。”
管家认真应下。
以前他行事被兰嬷嬷约束,现在没了阻碍,他定把差事办好。
入夜,陆云深正喝药,苏宝儿鬼使神差看了眼。
只见少许药汁从嘴角划过微翘下巴和性感的喉结,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这该死的男人,实在勾人。
“馋了?”陆云深坏坏地问道。
以他对宝儿的了解,她没贼胆,可贼心不少。
苏宝儿淡淡地收回眼神:“馋不馋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体代谢毒素的周期是二十八天,我建议你去书房睡一个月。”
因为身体构造的缘故,女人眼馋下就过去了,男人可不好解决。
陆云深的表情僵住,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着把人娶回来了,结果还得等一个月!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
苏宝儿翻了个白眼,怎么还开不起玩笑了?
陆云深恶狠狠地说道:“审人犯!”
今晚他非把给他投毒的孙子打开花了,要不是那家伙见钱眼开,他才不会受这罪。
当然,也是再盘问一下,
之前他认定是皇后所为,今日敬茶时发现她只有失望,却没半点心虚,也就是说她不是幕后主使。
被撇在屋里的苏宝儿进了药圃,到六级后有了多年生草本植物,她得重新规划下,以提高空间的利用率,也更方便采收。
就是花寿命值如流水,心疼得他直抽抽,想到这里苏宝儿有帮陆云深审犯人的冲动。
俩人各自忙到大半夜后相拥而眠。
虽是新婚,彼此却没有生疏和距离感,好像一切就本该如此。
翌日,苏宝儿和陆云深带着礼物和行礼回了苏家。
“这是?”
林氏急忙问道,离王府离家里不远,怎么还带着行李了?
难道才成亲就闹矛盾了?
陆云深主动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府里下人对宝儿无礼,被本王遣散了,只得来叨扰几日,祖母千万别嫌弃。”
“你们愿意来,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快进来。”
苏老爷子将人迎进去。
“姐夫,你一定多住几天,我想把故事听完。”
“还有我,我还想和你比试,看谁解九连环更快。”
小六小七围着陆云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他几个兄弟没表现得太明显,但也很友善。
见男娃能招待陆云深,林氏和李氏以看衣服的名头将苏宝儿喊到自己后院。
“遣散下人是你干的好事吧?”
苏宝儿坦荡地点头:“什么都逃不过娘的法眼。”
“你这孩子能这么冲动?现在京城里多少人盯着你呢,名声不要了?出嫁之前跟你说要耐住性子,你都当耳旁风吗?”李氏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
林氏赞同地说道:“你要先站住脚,再管教下人,总不能回回都往娘家跑。”
“你们别急,我都安排好了,等新人进府再管教几日就上正轨了,这叫不破不立,那些人有异心,重用不得,一个一个往外撵,达不到清算的效果。”
见苏宝儿胸有成竹,林氏和李氏放了心,转而问起另一件事。
“王爷没让野猪撞个好歹吧?”
李氏甚至整个清凉村的村民对野猪都有阴影。
苏宝儿先说没有,临到嘴边才觉得不对,赶紧换了个说辞:“他没被野猪撞,是让人追杀的。”
“追杀?为了太子之位?”
“无非是钱和权,谁知道呢。”苏宝儿故作轻松地说道。
就像村里兄弟为了几亩地起了争执一样。
“你当闹着玩呢,那些人手黑,你和王爷千万小心,别着了道。”林氏叮嘱道。
苏宝儿应承道:“放心,云深年幼没了娘,却能平安长大,还捞了许多军功,自有过人之处,你们不必忧心。”
“这倒是,你也不是能让人欺负的。”
此时,大同石坊。
封天建等人排队等解石。
“你们真打算发愤图强了?以后不赌石?矿场也不去了?”
“谁说不赌石了?师傅说小赌怡情,只是现在切三块必定涨一回,没必要成天泡在这里。”
“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去矿场长见识。”
“不管读书还是入仕都不是卖身,等师父出发再请假呗,就当劳逸结合了。”
“你们各有用处,就剩我无处可去。 ”
林祁出生将门,投身军营,程凌岳和封天建读书参加科举,朱建黎在刑部谋了个捕头的职务,就他除了吃就没有其他特长爱好。
有口皆碑的都市言情 墨桑 線上看-第200章 舊日交情讀書
2 3 月,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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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lma Rex
小說推薦 – 墨桑 – 墨桑
午饭前后,黑马和小陆子几个就赶回到递铺。
赵掌柜的死因很简单:
赵掌柜老娘舍不得刚置的宅子,刚起好的新屋,宁死也要留下,看着她家新屋。
赵掌柜就和老娘一起留下了,一起烧死在新屋里。
“赵家那父子兄弟四个,一只手抢咱们的铺子,另一只手往衙门里递了状子,这会儿,正跟赵掌柜媳妇打官司呢。
赵大说,赵掌柜是他嫡亲的弟弟,他嫡亲的弟弟死了,留下的家业,当然全是他们赵家的,要让赵掌柜媳妇把银子和家业都还给他们老赵家。
赵掌柜媳妇咬死说没有银子,银子都拿去置办宅子盖新屋了,一文钱没有,还欠了她娘家十几两银子呢。
说是宅子就在那儿呢,要要,就让他们老赵家拿去。”
黑马坐在只小马扎上,一边说一边叹气。
这一路上过来,像这样争产的事儿,几乎家家都有,到处都是,看的他都要心烦起来了。
“什么时候递的状子?衙门里审过没有?审结没有?”李桑柔皱眉问道。
“这个月初,先头梁军打过来,大家都跑了。
后来,一回到山阳府,赵家父子就往衙门里递状子了。”小陆子立刻接话答道,“说是金府尹没空儿,是钱推官主审,审过一回了,就审了一回,也就是这边问问,那边问问,还没审结。
这些都是府衙的老门房说的。
老门房还说,咱们这递铺的宋管事,和赵大爷一起,往衙门里去过两三回,是去找钱推官。
老门房跟我唉声叹气,说顺风的宋管事,那得算是个人物,说瞧这样子,赵掌柜媳妇一家想贪人家赵家银子,那可贪不了,末了,说赵掌柜挺好的人,还说他那闺女可怜。
赵掌柜就一个闺女,刚满三周岁。”
李桑柔听的脸色阴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顺风各条线上都是单独结帐,一应横向帐务往来,都是经从建乐城总号,平时又是一季一清帐,宋管事的帐,清结的很快。
邹旺看着清了帐,再看着将宋管事一家清出递铺,和枣花一起,往大堂进来。
“听这递铺的伙计说,先是那位赵大爷和宋管事攀了个拐弯亲,后来赵大爷又把小闺女送给宋管事做了小妾。”邹旺脸色阴沉。
李桑柔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吩咐道:“午饭后,你去一趟山阳府,找钱推官,客气点儿,问清楚宋旺找他什么事,怎么请托的。
之后去见金府尹,替我向他磕头陪罪,是我没有约束好属下,我会清理门户。”李桑柔冷声吩咐。
“是。”邹旺莫名其妙,却赶紧欠身答应。
“案子的事儿,你跟邹掌柜说说。”李桑柔转头吩咐了小陆子一句,再示意隔了一张桌子,正凝神竖耳听着的孟彦清。
孟彦清急忙起身站过来。
“午饭后,你去一趟宋旺家里,审清楚两件事。
一是宋旺往衙门请托这件事,大约还送了礼,请托了什么事,送了什么礼,是银还是物,哪家的银票子,或是什么东西,哪儿买的,这中间牵涉到谁,你就去找到谁,写出证词,按上手印。
第二件,赵家送闺女给宋旺做妾这事儿,一样的审清楚写清楚,证人证词都写清楚写明白。
审清问好,打断宋旺两条腿,打碎,把他连供词送进衙门,请金府尹依律治罪。”
“是。”孟彦清欠身垂手。
“你写份通告,传谕顺风所有递铺派送铺。
三件事,第一,敢借着顺风的名义,往官府走动,出面话事儿了,宋旺就是先例;
第二,这妾,是谁都能纳的?所有纳妾收小,借着干闺女养女这个那个的,做之前,让他查一查朝廷的律法。
第三,所有的顺风递铺、派送铺,都是合着一家子的力来做来支撑,诸位管事、掌柜的媳妇儿,或是丈夫,和诸位管事、掌柜一样辛苦。
诸位管事、掌柜从顺风拿到的工钱,其中一半儿,是他们的媳妇儿、丈夫的。”
枣花愕然,邹旺也瞪大了双眼,孟彦清眉毛扬得老高。
李桑柔只当没看见。
“这很在理儿。”片刻,枣花掸了掸衣襟,扬眉而笑,“就说我们家好了,家里里里外外,全是妮儿她爹打理,我瞧着比我辛苦多了。”
“大当家的,这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家里,分一半给大盛他娘,我没二话。
我们家里的钱,都在大盛他娘手里拿着呢,我不是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邹旺紧拧着眉。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凡事都有个开头。再说,”李桑柔拖着尾音,摊手笑道:“咱们顺风的管事掌柜,女人居多吧?这不是正好!”
“大当家这话!本来,女人挣的钱,都是她男人的,大当家这么一说,嘿,我是说,总之,我觉得这样挺好。”孟彦清反应最快,一句话没说完,忍不住笑起来。
枣花也抿着嘴笑,邹旺唉了一声,摊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我这意思大当家的知道,就不说了。
大当家说的也是,凡事都有个开头,反正,咱们说的是咱们顺风的事儿。”
……………………
八月中,在扬州城外围了将近两个月的文彦超部,趁着守城梁军疲惫不堪,半夜偷爬上去,半夜一天激战之后,拿回了扬州城。
收复运河全线的捷报,飞奔递进建乐城。
朝廷上下,对这份捷报十分淡然。
从六月起,大家就都已经十分笃定,收复运河全线,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仔细看了一遍文彦超的折子,顾瑾慢慢吐出口气,将折子递给伍相,“你们看看,已经八月底了,天一天比一天冷,扬州一带的赈济,要赶紧跟上。”
“是,文将军在扬州城围了将近两个月,诸事已经准备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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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收到的信儿,说已经开始募集人工,等清理好战场,就开始修建城墙,打扫街巷,舒通河道。
病弱不能自理的平民,主管太医也已经收拢了不少,暂时安置在空宅子里。”
杜相忙欠身答话。
人氣玄幻小說 墨桑 閒聽落花-第200章 舊日交情
”嗯。“顾瑾应了一声,看着几位相公传看过文彦超那份折子,沉默片刻,从炕几上拿起几张纸,递给伍相,“你们看看这个。”
伍相接过,一目十行扫过,呆了一瞬,将那几张纸递给挨着他的潘相。
顾瑾端起茶,垂眼抿着。
诸人传看完,将几张纸递回给伍相,一个个小心的看着垂眼抿茶的顾瑾,微微屏气,一声不响。
大殿内,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伍相怎么看?”顾瑾放下杯子。
“这份通告,前两条都极妥当,就是最后一条,臣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伍相答的极其谨慎。
“第一条,前一半极妥当,后一半,”顾瑾哼了一声,“第二条,挑不出毛病,可民非年过四十无子,不得纳妾一条,和民不得着锦一样,都是形同虚设吧。”
“民不得着锦这一条,没在刑统里。”伍相一脸干笑。
顾瑾斜瞥了伍相一眼,接着道:“至于第三条,朕昨天想了半夜,竟然想不出违了哪一条律法政令,大约可算在别财另居?要算进去,也极其勉强。
她只说工钱有一半是媳妇或是丈夫的。
可诸位都觉得这第三条,好像不怎么妥当,是吧?”
“臣是这么觉得。”伍相欠身道。
“臣也是这么觉得。”杜相和潘相等人,也忙欠身答话。
顾瑾看着表态极其谨慎的诸人,沉默片刻,看着潘相吩咐道:“潘相写封信吧,告诉那位大当家,打断腿是私刑,这么堂而皇之写出来通告天下,荒唐!”
潘相忙欠身应了,顾瑾再看向伍相道,“至于第二条,你和刑部、大理寺,再找些精通刑律的,议一议四十纳妾这一条,再看看刑统中,还有多少像这样形同虚设的法条,先议一议。”
“是。”伍相欠身答应。
诸人屏气等着顾瑾说第三条,顾瑾却斜瞥着那几张纸,不说话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瑾伸手推开那几张纸,淡然道:“接着议事吧。”
……………………
文彦超攻下扬州城隔天,李桑柔等人,就到了扬州城下。
离扬州城十来里路,眼睛所及,都是一片焦黑荒芜。
李桑柔骑在马上,环顾四周,低低叹了口气。
这才是一城一地,当年,千里无鸡鸣,是什么样的景象?
离城四五里路,孟彦超走在最前,迎着盘查的兵卒,递上路引文书。
扬州城下,北齐军还在忙碌的清查收尸,清刷血渍。
李桑柔下了马,牵着马,穿过鲜血还没干透的城门洞。
出了城门洞,李桑柔站住,看着眼前的扬州城,神情黯然。
放眼望去,李桑柔看不到一处完整,到处都是一抹抹一片片的焦黑,新旧交错的断壁残垣。
麻木的兵卒们在街巷废墟中进进出出,拖出、拎出、甩出一具具尸首,一块块骨肉,扔到一辆辆大车上。
“唉,咱们的扬州城。”黑马站在李桑柔旁边,看着一片接一片的瓦砾,伤心起来。
“文将军追击南梁残部到江口,现在江口驻守。”孟彦清一溜小跑过来,和李桑柔禀报,“黄将军在城里,暂时住在府衙,就在前面不远。”
“去见见他。”李桑柔抬脚往前。
扬州城,她来过很多回,她知道府衙在哪儿,这座城里,她认识很多地方,哪怕已经成了废墟。
黄老将军正额头冒火的忙着安排清扫街巷要多少人,洒药粉要多少人,清查城里的水井要多少人,还有城里找出来的那些活着的平民,要吃要喝要清查,没地方住……
他很烦这些琐细无比的磨人杂事。
“将军,外头来了一群人,要见将军,说有事儿。”亲卫一溜小跑进来禀报。
“什么一群人?哪儿来的一群人?有事儿,哪个没事儿?到我这儿的,有没事儿的?”黄老将军先喷了一通牢骚。
“你他娘的会不会当差?一群人,什么叫一群人?谁?姓啥?叫啥?会不会禀事儿?会不会当差?”
“小的还没说完呢,领头的是个小娘儿们,说是姓李,旁边跟了个汉子,这么高,铁塔一样……”
“还有个黑脸儿的?”黄将军眼睛瞪大了。
“黑脸儿?脸都挺黑。”亲卫想了想,那小娘儿们身边一圈儿的汉子,个个脸都挺黑。
“你他娘!老子去瞧瞧!”黄将军抬脚就往外跑。
正围着他要人的太医,户部郎官,府衙里的诸推官书办,急忙跟上。
“将军!将军您别走啊!”
“将军!我这事儿人命关天!将军!”
“将军将军!”
……
李桑柔背着手,站在府衙门口,打量着残破的府衙。
连八字墙,都倒了一半儿,好在影壁好好儿的,将府衙里面和外面,隔成两片废墟。
“哎!”
黄将军冲过影壁,看到李桑柔,先高昂的哎了一声,赶紧疾冲往前。
“真是大当家!一说姓李,是个娘……女的,我就想着得是大当家!
早就听说大当家沿运河过来了,真没想到,真是大当家。
大当家安好!”
黄将军一路冲到李桑柔面前,声音却是越来越低,人也越来越文雅了。
“不敢当,黄老将军好。”李桑柔急忙欠身还礼。
“要不是知道大当家的脾气,我都想给大当家磕上几个头了,大当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大当家请进。
大当家怎么来了?这扬州城,昨天晚上刚打下来,到早上,才算彻底安稳了,大当家的就到了。
大当家快请进。”
黄老将军侧身往里让李桑柔。
“黄将军正忙着,我就不进去多打扰了。”李桑柔微笑着,指了指在八字墙旁边挤了一堆的诸人,“过来见黄老将军,是有事相求。”
“大当家只管说,哪能用得上一个求字,我哪儿担得起,大当家有事儿只管说!”黄将军横了眼八字墙旁边的一堆人。
“守在扬州城的南梁将领,叫苏青?”李桑柔声音落低。
“是。死了,是个狠角儿。”黄将军点头。
“嗯,苏青的尸首,找到了吗?”见黄将军点头,李桑柔接着道:“我和苏青有些旧交,旧日里,欠过他不少人情,他的尸首,黄将军能不能交给我?
我想送他入土为安,了了这份旧情。”
黄将军一下怔神,不等他说话,李桑柔接着笑道:“在襄阳城的时候,我就和大帅说过和苏青这份旧交情,求过大帅,大帅答应了。
来扬州前,也已经写信给大帅。”
“大当家客气了,我只是没想到大当家认得苏青,这点小事,我还是担得起的,我这就让人带大当家去领苏青的尸首。”黄将军立刻爽快答应。
“多谢黄将军,我就不多打扰黄将军了。”李桑柔拱手谢过,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黄将军吩咐了亲卫,辞了黄将军,跟着亲卫去领苏青的尸首。
苏青的尸首离一堆南梁军尸首稍远一点,衣甲脏破,神情安祥。
李桑柔呆看了片刻,示意黑马和小陆子将苏青抬上大车。
“黑马跟我去送苏青入土,你们留在这里。”
看着黑马和小陆子放好尸首,李桑柔吩咐大常和孟彦清。
“铺子的事儿,邹旺和枣花到了,由他们打理,你们不用多管。
你们赶紧看着清点出咱们宅子,标识出来,现在就开始找人重建。
要是有会安排景物宅院的,请过来,让他们看着修。
还有城外的田庄,都要一处处去看过,佃户若是还在,该救济救济,补齐种子农具,让他们赶紧秋种。
人要是没了,就赶紧招人耕种。”
“是。”大常闷声应了,看了眼大车上的苏青,紧拧着眉,担忧问道:“老大打算把他葬到哪儿?”
“江宁城。有个小山头,看对面江都城,清清楚楚。放心。”李桑柔看着大常,温声答道。
大常嗯了一声,舒开眉宇,不再说话了。
孟彦清拿了席子被子,将苏青盖好,黑马赶着大车,李桑柔骑着马,直奔江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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